熄灯号里的岁月长歌

admin 阅读:6 2025-07-23 22:17:27 评论:0

暮色像打翻的砚台,将最后一抹余晖揉进群山褶皱时,营区的广播里准时响起那串熟悉的旋律——绵长而温柔的音符裹着电流声漫过围墙,惊起了白杨树上栖息的麻雀,这是属于军营的“晚安曲”,是刻进每一名军人骨血里的生物钟,更是串联起无数记忆的精神纽带,它有个朴素的名字,叫“熄灯号”。

新兵连的第一个夜晚,我抱着刚发下的迷彩被褥站在宿舍门口发愣,班长老张拍了拍我的肩:“愣着干啥?听见没有?熄灯号要响了。”话音未落,悠扬的乐曲便从喇叭里淌了出来,像母亲哄睡孩子的摇篮曲,又像长辈轻拍后背的安抚,走廊里顿时忙碌起来,战友们默契地拉上床帘,压低声线收拾物品;窗台上的水杯被轻轻挪到桌角,拖鞋整齐地码在床底,我手忙脚乱地铺床,却见隔壁铺的小王已经把被子叠成标准的“豆腐块”,正仰躺着凝视天花板上的应急灯,暖黄的光晕里,他的睫毛忽闪着,喉结动了动:“这调子……像我老家村口老槐树下的蝉鸣。”

那时我不懂,以为熄灯号不过是督促睡觉的信号,直到某个冬夜紧急集合的经历,才让我触摸到它的分量,北风卷着雪粒砸在窗棂上,刺耳的哨声撕裂寒夜,我们跌跌撞撞冲向训练场,月光下,连长的口令格外清晰:“全体注意!现在复述熄灯号的意义——”队伍里一片寂静,只有呼吸凝成的白雾在眼前缭绕,列兵小刘的声音带着颤音:“报告!是提醒我们按时休息……”“不对。”连长的目光扫过每一张年轻的面孔,“它是纪律的起点,是集体生活的公约数,当这声音响起,不管你在坑道值班、岗哨执勤还是文书案头改材料,都要放下手头的事,回到属于自己的位置,这不是约束,是保护——保护我们的战斗力,更保护彼此的尊严。”

那一瞬间,我忽然想起入伍前在火车站看到的一幕:候车大厅里人群熙攘,有人大声讲电话,有人旁若无人地脱鞋晾脚,而此刻的军营里,几百号人在同一时刻安静下来,这种秩序感如同精密仪器齿轮的咬合,既庄重又神圣,熄灯号不再是简单的音符组合,它成了无形的指挥棒,让散落四方的心归拢成紧密的方阵。

后来轮岗到哨所,我才真正读懂了熄灯号的温度,那是在大漠边缘的戈壁滩上,四周除了连绵的沙丘什么也没有,白天烈日能把石头晒裂,夜晚温度骤降至零下十几度,班长说这里最盼的就是两件事:一是补给车的轰鸣,二是每晚准时响起的熄灯号,有天深夜执勤,我裹着军大衣蹲在哨位后,耳机里传来基地电台转播的熄灯号,恍惚间竟觉得那不是音乐,而是远方传来的问候——来自机关大楼亮着灯的值班室,来自家属院飘着饭香的厨房,来自千里之外同样仰望星空的其他哨卡,沙粒打在脸上生疼,可心里却涌起说不出的踏实,后来才知道,为了让偏远点位都能同步听到,通信班的战友要提前半小时调试设备,反复校准信号强度,他们说:“哪怕只有一个人在听,也得把这曲子送过去。”

最难忘的是退伍前的那个晚上,收拾行囊时,指导员特意把我们带到礼堂,幕布缓缓拉开,投影仪投射出历年的照片:新兵入营时的青涩脸庞、野外拉练时沾满泥浆的作训服、抗洪抢险后挂在脸上的水珠与笑容……背景音始终是那熟悉的熄灯号,从激昂到舒缓,像在讲述一个循环往复却又常新的故事,老兵们红着眼眶鼓掌,掌纹里还留着训练留下的茧子;新兵们偷偷抹泪,肩章上的星星还没来得及磨亮,散场后经过宿舍楼,看见几个同年兵坐在台阶上抽烟,火星明明灭灭映着他们的脸,不知是谁起头哼起了熄灯号的旋律,其他人跟着和进来,跑调的声音混着夜风飘得很远很远,那一刻我突然明白,所谓成长,不过是从被动聆听变为主动铭记的过程。

如今离开部队多年,每当深夜加班到恍惚时,耳边总会幻觉般响起那段旋律,它不像闹钟那样尖锐催促,也不像闹钟那样机械重复,而是带着岁月沉淀的温暖,轻轻叩击心门,有时在地铁里遇见穿军装的年轻人,目光交汇的瞬间,无需言语便能确认彼此的身份——我们都曾在某个相同的时刻,伴着同一曲调进入梦乡,那种默契,胜过千言万语。

熄灯号从来不只是一段音乐,它是铁打的营盘流动的兵共同的语言密码,是直线加方块韵律里跃动的生命节拍,当最后一个音符消散在夜空中时,我们知道明天太阳升起时又将整装出发;而当熟悉的旋律再次响起时,那些关于忠诚、荣誉与担当的故事,仍在继续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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